一个悔

【14 亲生的，亲生的】

死的时候感觉很怪，或者说很好，尤其对我这种过劳死的家伙。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，压力、烦恼全都烟消云散。中国有飘飘欲仙的说法，我认为就是如此。战争年代使我的后背落下了隐疾，平常总是疼个不住，死时痛感也逐渐消逝，就像陷入了一场甜蜜的梦。

我在那种朦胧中不知浸了多久，迎来了你们喜闻乐见的转世。然而不同的是并没有什么放射金光的上帝迎接我，一脸慈祥地告诉我可以给自己设定十个外挂，反倒是他直接把我扔到了这里。仔细计较起来我在这个身体快四岁的时候意识转生的，基础的技能也算会了，学走路说话之类的工夫倒是少费了挺多心。开始几天我脑子也没有转过弯来，毕竟这些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，大概理解自己又活了这件事，是六天后了。

不是我瞎没有看见艾伦和利威尔兵长两个人整天在自己眼前晃，看见艾伦时我当然惊喜，甚至哭了出来——我想他们太久太久。不过换你没听说过转世这玩意儿遇上这情况，估计自己先两腿一蹬吓晕过去了，况且五岁孩子地脑子转速也不快，哪有时间考虑这些。人死不能复生，一开始我也怀疑过是不是到了天堂地狱阎王府之类的地方，可是装潢气氛一个不像，也只能作罢不猜。

唯一我清楚的是，这个空间里的艾伦和兵长关系不一般——或者说我们三个的关系绝对不同于常人。从他们的举动中我大概明白我是一个小孩的身份，而这两人总是共同照顾着我。满满既视感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父母，他们也是这么和我生活的，两人貌似是在这个时空先在一起了。这我能理解，然而我又不可能是他们的孩子，谁跟我解释下我在这里这到底什么情况？

好么，好容易让我活了过来，这一开场是要烧了我脑子的节奏。

表面上相安无事，内心却无比纠结，我竭尽全力尝试着获取有可能的信息，却收获可怜。从他们对话中我了解到自己的生日快要来临，巧的是和我原来一样的2月10号，这个世界也使用和我们一样的公元纪年。生日当天醒来，我就感到气氛不同，艾伦还特意帮我换了衣服。冬天时候穿的挺厚，所以他换衣服时只是帮我套上了外面几层，可面对靠近放大的艾伦的笑脸我还是抵御力为零，脸红得喷出蒸汽。尽管还是个孩子，但好歹我的心理年龄有四五十，男女授受不亲的规定还是根深蒂固，如果再继续把我当小孩看，羞耻感终将把我吞没。

于是我决定直接坦白自己的情况，长痛不如短痛，清楚好过迷糊。临近中午，艾伦出去买东西，不知何谓的“家”里就剩下我和利威尔两个人。机会难得、说做就做，我直接伸手扯住了他的裤脚，盯着他说：“我什么都记起来了。”

这一下本来还在打扫的大人低头看我，眼神渐渐严肃起来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后来我被按在椅子上强行回答了许多事情，身体状态、记忆恢复程度云云。五岁不到的孩子身体多动，实在不好使，坐在椅子上连脚都够不到地，被矮子俯视难受得紧。战后那么多年我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缓和尊重的，这一回加上海拔因素，重见竟然一时强硬不起来，乖乖地坐在椅上有问必答。

 “是，我就是三笠·阿克曼。她的事情我全都知道！能讲清楚这到底是哪吗？”在无数次僵持盘问后，我近乎咆哮试图用一句话解释干净。兵长当年的唠叨程度没有人不知道，这一次的话题显然引起了他巨大的注意，我已经坐了整整半个小时。该死的小孩特性使我不住地扭动，几次欲要挣脱。这让在以前的情敌面前颇为难堪，对方这个反应显然是知道过去的事情，万一被他嘲笑现在的模样，我还是不想再重活一回了。

“我们转世了，简单的说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重生，都带着前世的记忆。”回话的家伙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，竟然没什么因俯视我身高而愉悦的意思，心不在焉地解答，看我的目光更多是疼爱和关心。没错：疼爱、关心、过去的那个利威尔兵长。那种眼神弄得我浑身寒毛炸起，许久不见而又熟悉无比的人这么看我，诡异的刺感使我向椅背方向缩了一缩。

“不管怎么样，还是感谢你们两个明明都一起了还记得我。”我收起膝盖团成一团。
“前世才是麻烦你了啊，把一个大包袱甩给你。”
“知道就好，反正早就原谅了。你们也费心了，特意把我领养过来。”我叹了口气。我设想过这一世幼时，看样子多半是流浪的或是孤儿，本来就没有希望有人能收养我。艾伦和他愿意把我带回，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触动，能和前世几十年歉疚的人握手言和，是相当快乐的。

快乐总是短暂的。

“……，你不是领养的。”说话人的神色明显不对劲，上下打量了我几眼，“确切讲如果没抱错，”

“——你就是我和艾伦亲生的。”